#我可能是个假儿子(18)

    唇钉男掏了掏耳朵,看了下表。那银发小子倒是已经进去半个小时了。他听得见拳拳到肉的打击声,还有他们大哥声嘶力竭地咆哮。


    却不论怎样……也听不见本应从那小鬼口中发出的惨叫。


    他看了看周围倒的歪七扭八的弟兄们。很明显,在这里盯着实在是太无聊了,他们都想进去看看里面是个什么情况。


    这样偏僻的鬼地方,怎么可能有人来?


    “打扰一下。”


    唇钉男抬头,看着不知何时站在巷口的黑发少年。少年挠挠那头油腻的黑发,似是胆怯道:


    “请问……”


    “不想死快滚!”


    唇钉男吊起眼。黑发少年哆嗦了一下,顶着残暴的目光快步向前,摸出几张崭新的红票子塞进唇钉男手中。唇钉男挑挑眉,一挥手,余下的两个混混顿时移开目光,将叶南眠当作空气一般。他懒散的一扬下巴:


    “你要问什么?”


    叶南眠从口袋中掏出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地图,指着一块被咖啡渍糊掉的区域,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。


    “您……知不知道这里该怎么走啊?”


    “这里……?”唇钉男的脸凑上去,端详着地图,觉得眼熟,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这是哪里:


    “强子,二黑,你俩去帮他看看。”


    被叫到名字的两个混混屁颠屁颠的起来。叶南眠将那副地图抓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,最终摇摇头,提议道:“这里光线太差了,咱们换个地方。”


    三个人挪到巷子有光的一角。唇钉男别过头,继续吞云吐雾。不多时,传来了强子愣愣的声音:


    “这不是——”


    砰!


    唇钉男猛地回头,强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撂翻在地,脸上压着一个书包,已经昏死过去。而黑发少年正一脸无辜的用胳膊锁住二黑的喉,后者脸都憋成了猪肝色,手刨脚蹬,欲图挣扎。


    被发现后,黑发少年冲着对方腼腆一笑,然后膝盖朝二黑两腿之间用力一顶。一声小女孩一样凄厉叫声的尖叫迸发而出,二黑翻着白眼,捂住裤裆痛苦倒地。


    叶南眠拍拍手,吃力的把书包提起来挂在肩上,一脸鄙夷:


    “都说了人丑就要多读书。拿张凡雪新城的地图问你飞鸟市的路,你还给我看的那么起劲儿。”


    即便唇钉男再怎么迟钝,看这个情景也应该知道,拿着凡雪新城地图的这小王八蛋绝对不可能是来问飞鸟市的路。


    空气的温度骤然攀升。


    那一瞬间,有火焰燃烧的声音在叶南眠耳中响起。他两腿一软,逼近的火光照亮了他苍白的脸色。


    那是……跟他魔法觉醒时如出一辙的苍白。


    火光咆哮,叶南眠甩手扔出书包,堪堪躲过这一击火滋。在火焰的迸裂中无数纸页燃烧纷飞,纤维烧焦的味道刺痛了叶南眠的每一个神经。


    “他妈的。”


    叶南眠强迫自己定下神,低声咒骂。


    “躲?你再给我躲啊!”


    火红色星子乍现,映衬着施展者狠戾的笑容。刹那,焚风四起,仅仅是那灼热的余威就逼得叶南眠倒退。


    叶南眠就地一滚,狼狈躲过第二击火滋。他咬牙向平房冲去,希望这一瞬间的速度能让他跨越这一段距离。


    于是,那一瞬间,他与对方擦肩而过。


    他望着他的眼睛,叶南眠从对方的眼中望见了自己因为恐惧而扭曲的五官。


    扎痛人眼的赤红星子再一次浮现。恍惚间,叶南眠萌生出了逃跑的想法。


    进去了也会遇到法师。他已经怕成了这样,又怎么去帮助莫凕呢?


    没给他更多的时间,火光照亮了他的眼。叶南眠闷哼一声,重重摔在地面。他的整个左肩裸露在外,烧焦发黑的皮肉散发出刺鼻的味道。


    “小畜生……还挺能撑……”


    唇钉男神情不善,一步步紧逼叶南眠。像是戏耍猎物的猫,欣赏他该怎样垂死前的挣扎。是会泪流满面的求饶,抑或是嘴硬到底,破口大骂?还是会头也不回的跑掉呢?


    可是什么都没有。


    黑发少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,宛若死尸。他艰难的抬眼,入目的一切似乎都开始褪色。


    叶南眠伸出了因为疼痛几乎要绞扭在一起的手指,抓住了眼前的一根金属撬棍。


    下一秒,蜷缩在地的少年猛地向后挥击。宛若铁棍横扫纸袋,撬棍重重击打在唇钉男的胸口。初阶法师的肉体也不过如同普通人一般孱弱。唇钉男眼前一黑,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击倒在地。


    叶南眠拄着撬棍,颤抖的站起。左肩的剧痛让他浑身无力。他跌跌撞撞的要挤进那片黑暗,却被狠狠推了一把。叶南眠一个踉跄,站稳,看见了从屋内走出的其他人。只怕是被他们的骚动吸引而来。


    在那样如有实质的狠毒目光中,少年神情麻木,像是本能一般稳稳的举起了撬棍,另一只手则尴尬的挠了挠耳根:


    “啊……不好意思。我的计划本来不是这样子的,其实应该做的更干净一点。”


    说着,他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:


    “不过,我只是想问一下……凡雪新城,到底该他妈的怎么走啊?!”


    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。


    只有撬棍破空的猎猎声响。离叶南眠最近的混混来不及躲闪,被他狠狠一棍放倒。可紧接着,有一人的脚下风轨运行。在尖啸的风声中,叶南眠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。他倒飞而出。撬棍当啷一声掉在地上,滚远。


    “……叶南眠?”


    屋内传出一个让叶南眠都觉得陌生的声音。


    听见了熟悉的声音,莫凕瞪大了眼,横流的鲜血淌进眼中,像是有火灼烧视网膜。原本让他麻木的疼痛和羞辱蓦地清晰起来,他失控般的撑起上身,声带剧痛:


    “你怎么来了?”


    “来救人?你朋友倒还真是让人感动……”男子似笑非笑的提高了嗓音:


    “外面的小子,你很有种。叔叔可喜欢你这样的小朋友了……”他一顿,抓住莫凕的头发,端详那已经看不出原样的面容,大笑:


    “至少不像这里面的这个废物……连一颗星子都连接不了。”


    “他能连接六颗星子,你个傻逼。”莫凕一口啐到男子脸上,神色轻蔑:


    “你当初用了多久才会释放第一个魔法?……十二个月?还是十三个月?”


    男子面无表情的捏着莫凕的外套,擦干净脸上的唾液。下一秒,他狠狠将莫凕的脸摁进尘土,愤怒的暴喝:


    “闭嘴!!!”


    “你给我闭嘴!”


    莫凕暴起,一拳挥到施暴的男子脸上。一瞬间竟反制了男子,勒住他的脖子,怒吼时有血腥味自喉鼻中喷散:


    “叶南眠,给我滚!这里没有人需要你来救!!!”


    胳膊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刺痛。莫凕咬着牙,手在放松的那一秒被狠狠撂倒。是一枚冰锥穿透了胳膊,男子骑在他身上,双眼布满血丝,咬牙切齿的咧开了嘴,像是狞笑的妖魔那般:


    “你这个……你这个没爹养的贱种!……倒真是白瞎了你这头银发,你怕不是你爹和哪个野女人生出来的杂种吧?”男子拎着莫凕的领口,又给了他一拳:


    “来啊,快说。说你爹是个废物什么之类的话。说不定本大爷会考虑放过你。”


    废物吗?


    莫凕已经有些恍惚了。


    嗯……好像确实也没错啊。


    他好像就是个烂人。什么也干不成,什么也干不了。


    但是……


    “你在说什么傻话呢?”莫凕再度发出了沙哑的大笑:


    “是啊,我不否认,他是个烂人。但是……这也不代表,像你这样混日子的畜牲可以肆意的侮辱他。”


    刺耳的笑声戛然而止。少年抬起了眼眸,嘴角翘起一个弧度,却饱含嘲弄:


    “喏,钥匙。你配吗?你配几把?”


    “你他妈的……”


    男子脸色前所未有的恐怖,他将一只手摁在莫凕的肩上,另一只手抓住莫凕的肩膀。


    令人牙酸的骨骼脱臼的声音传来。


    自始至终,没有哀鸣的银发少年,发出了惨叫。


    倒在地上的叶南眠抽搐了一下,可是他已无暇顾及莫凕的声音。有人抓住他的脚踝,将他拖到一片空地上。土石刮伤了他的脸,又是一拳砸到他的脸上,浓烈的铁锈腥气弥漫。


    “好心被当作驴肝肺了啊,小子。”


    一片恍惚之中,有人满怀恶意的怜悯对他这么说。叶南眠觉得头皮一紧,他被人提了起来。


    嗯,确实啊。


    看起来莫凕兄不需要自己来救……他那种人,被看到这样无力的样子只会气得浑身发抖吧?


    尤其是自己这种光有天赋的废物,也只会伤了他的心。


    叶南眠只觉胸口一阵绞痛,带着突如其来的胸闷,他吐出了一口鲜血,断断续续地咳嗽着,品尝口中血的甜腥,似是清醒了一些,叹息:


    “是啊,被好心当作驴肝肺了。”


    没有想象中的愤怒或是不甘,黑发少年好整以暇的整理了一下衣服。有不少纽扣在扭打中散落。意识到这一点的叶南眠便显得有些尴尬,索性垂下双手,不再去理会。


    他努力的睁开眼,看向面前的人,认真道:


    “可是,帅是一辈子的事啊。”


    看见混混僵硬住的戏谑目光,叶南眠不耐的摆摆手:


    “算了,说了你也不懂。问你个问题:你知道如果强行链接星轨会发生什么吗?”


    不等对方回答,他便自顾自道:


    “嗯,星轨会变短。”


    不知哪里来的风,吹拂起人的衣角。


    “以及……魔能会暴走。”


    半空中,有六颗星子接连浮现。


    那并不是风系的青色,反而闪耀着钢铁一般肃冷的银光。只有在狂暴的魔能宣泄之时才会泄露出一丝青芒。


    最后一颗星子迟缓的移到自己应有的位置上。瞬息之间,整条星轨如同无法负荷少年的力量,在恐惧的颤栗中崩裂成无数星尘。


    混混们呆滞的看着眼前伤痕累累的黑发少年。他摔在泥泞中,却高傲的如同坠入人间的神明。


    于是,狂风尖啸,超乎常理的风暴席卷了整条小巷。


    ——暴君降临!


    那是灭世的风暴,摧枯拉朽的要毁灭一切。刹那,暴君的权威将离叶南眠最近的混混的两条胳膊切割得血肉模糊。他在这样的惩戒中只能恐惧的放声尖叫,承受着来自君王的怒火。


    屋内的男子注意到屋外的动静,松开痛得几乎昏厥过去的莫凕,吩咐道:


    “你们几个,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。”


    屋内剩下的人面面相觑。在男子暴戾的眼神下,一名哭丧着脸的水系法师被推上前,探出了身,小心翼翼的张开了水御,后面的人才放心大胆的跟上。


    不论如何都只是一名修炼两个月不到的高中生,不论如何都不可能打破他们的防御……


    带着这样的侥幸想法,领头的水系法师被肆虐的狂风抛飞,发出了尖利的惨叫。


    半空的风刃割裂他的肉体,带着红色的液体,如同落雨一般挥洒。水系法师终于重重摔在地上,半死不活的昏厥过去。


    惨不忍睹。


    只因暴虐的君王降临此处。


    风暴中心的黑发少年艰难的扶着墙壁站起来,脸色苍白,几近透明。他弯腰,不可遏制的呕吐。过量的恐惧和肾上腺素的分泌几乎搅乱了他所有的理智。


    他在恐惧自己所释放出的魔法。


    察觉到有人,叶南眠回头,脸上露出凄惨的笑容:


    “我说……你们可不要尝试靠近我啊。”


    但是狂风骤增。


    像是要消失前最后的狂欢。叶南眠麻木的看着他们被风刃割伤,被抛在半空,再重重跌落。直到最后一缕风散尽,叶南眠才回过身,仿佛厌恶自己的暴行,继续呕吐起来。眼泪和鼻涕模糊满了他的面庞。


    “外面那小子是怎么回事儿?!”


    屋内的男子脸色阴沉,狠狠踢了一脚莫凕被拧脱臼的胳膊,将破布娃娃一样的他提了起来:


    “没想到,你这个废物还有这么厉害的朋友啊……”


    莫凕低垂着眼睛,像是已经死去。有一张什么东西从他衬衫的口袋滑落出一角。男子松开莫凕,后者扑通一声跌在地面。他拿出一看,才发现是一张照片。


    上面有很多人,应该是一张全家福。尽管不是每个人都在笑。但看得出来,很幸福。


    男子皱着眉头看着全家福,蹲下来,将那张照片在莫凕眼前晃了晃:


    “中间这个男的就是你爹?”


    莫凕像是被什么刺痛,睁开眼,挣扎着爬了起来,要去夺回照片。


    似乎此时此刻,他才感受到了胳膊的剧痛,如同理智被燃烧殆尽,他的口中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暴怒嘶喊。


    第一次,滚烫的水滴自他的脸庞上稍纵即逝。


    男子嗤笑着将照片揉成一团,撕成碎片。


    纷纷扬扬的碎片撒下,落在呆滞的莫凕眼前。


    “那两个女的长得还蛮好看的……你爹不会是被包养的吧?还是说你果然是野女人的杂种?”男子一口痰吐在照片的尸体上,不屑的耻笑:


    “果然是个野种。”


    有什么东西像是在莫凕的眼中熄灭了。


    少年闭上了眼。


    那个红色的珠子吊坠,却缓缓的睁开了眼。


    “我明明说过啊……”


    宛若从地狱最深处传出的沙哑叹息响起。


    正欲离去的男子动作一僵,猛地回过头。银发少年不知何时站起,血液覆盖在他的面孔上,勾勒出他精致的五官,满怀冰冷的盛怒和恨意的轮廓被鲜血浸泡得模糊发软。


    犹如恶魔在人间的化身。


    “我不是说过了……叫你,给我闭嘴么?”


    珠子兴奋的颤抖低吟,被温热的血液所润泽。像是碰撞上烈火的冰块消融于血。


    银发的少年再度睁开双眼,左眼已是一片血红。宛若熔浆的湖泊倒灌,一颗竖瞳渐渐浮现。


    …………


    “哎……绿茶,绿茶!本大爷回来啦——”


    赵满延将手中的袋子放到一边,换上拖鞋。进屋后却没有看到穆白在沙发上看报纸。


    “人呢?”


    赵满延随意扫了眼屋内,端起桌上已经凉了的茶水。刚刚递到嘴边,一声尖锐的爆裂声猛地响起。


    他神情茫然的看着被打碎的茶杯。一地的陶瓷碎渣中,掺杂着一根拇指大小的冰棱。


    即便多年没有战斗,但是身为防御法师敏锐的感应力让他第一时间调动魔能。金光连闪,光落漫丈若轻纱铺落蜿蜒。赵满延紧紧盯着眼前紧闭的屋门——那是穆白的书房。


    瞬息之间,无数冰棱暴射而出,枪林弹雨一样发狂的肆虐。赵满延看得冷汗出了一身。这要是他发现的晚,现在已经成了人型蜂窝煤了。


    过了约莫有半分钟,冰棱溅射才停止,已经千疮百孔的木门猛地倒地。穆白咳嗽着从里面走出,双手拍落衣服上的冰碴子。看见躲在光落漫丈里的赵满延便一愣:


    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

    “装,你接着给老子装!”赵满延脸都是紫的:


    “我就知道你这绿茶男不安好心!说,你是不是觊觎老子的万贯家财故意跟我在一起,然后就是为了伺机做掉我,夺我家产?!”


    穆白脸色一阴:“什么鬼?我对你的家产没有半毛钱兴趣好吗。”


    “禽兽啊,知人知面不知心呐!”赵满延像是完全没有听见穆白的话,痛心疾首道:“咱俩好赖同一床被子盖了这么多年,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吗?我爹果然说的没错,姓穆的没一个好东西!”


    “怎么又扯到世仇了?我要想做掉你还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?直接往你水杯里下毒不就好了?”


    “你看,你的阴谋诡计被我识破了吧。你还想着要下毒!”


    赵满延胡搅蛮缠了一通,见穆白脸色确实不大好,连忙改口:“行了行了,看你一脸肾虚样,不逗你玩儿了。来,坐。”


    说完这句话穆白的脸色更差了。赵满延还没反应过来,一看才发现整个屋子几乎都被寒冰冻结,沙发更是凄惨的被截成两段,上面扎满了冰锥。赵满延用光系魔法小心的将冰面抚平,穆白这才坐到上面。


    “所以,到底咋了?”赵满延看了眼那些坚冰后,却愣住了。


    那些寒冰中掺杂着丝丝缕缕的暗红色脉络,透着诡异又妖艳的色泽。


    只是一眼,他的目光就再也无法移开。


    血肉一般纤细的分支像是血管一般搏动,蚕食鲸吞着空气中的魔能。恍惚间,就有无数贪得无厌的孩童伸出了贪婪的小手,紧紧拉扯住他的视线。满怀着对世界美好之物的憎恶,在他耳边歇斯底里的哭泣尖叫。


    喀喀。


    在他的凝视下,有一小簇的冰晶缓缓增殖,汲取了不知来自何方的养分,急不可耐的寸寸增长。


    下一秒,冰晶骤然破碎。


    裸露出的暗红脉络被空气溶解。


    赵满延冷漠的收回眼神,不为所动。可整个房间无处不在的寒冰似乎都发出了隐隐的悲鸣,在脉络中奔流的微弱金光几乎要将其搅碎至粉尘。


    “这是什么东西?”


    “这是我从莫凕身上提取的他无法吸收的过剩魔能,用于研究的样本。凝聚在一起,就具化成冰。也是你现在所看见的样子。


    照理说,普通的冰种如果没有法师的魔能维续,很快就会消散。可是我尝试给这块样本输入自己的魔能,没想到竟然可以接收。直到一个月前才无法继续注入。大概是它吸纳的魔能已经到了临界点,无法继续吸取。”


    穆白的拇指和食指相扣,圈出一块区域:


    “实际上,在今天以前,它也就只有这么大。”


    赵满延四处望望,看见了惨不忍睹的房间,木着脸道:


    “所以这些都是从一块这么大的……”赵满延比划了一小段距离,又指了指周围的惨象:


    “变成了这样?”


    看见穆白点了点头,赵满延扭过脸,宛如生吞了三斤柠檬一般,脸色阴沉:


    “啧,怎么天赋好的孩子都是别人家的。”


    “老赵,不是我打击你……这个酸又没用,”穆白瞥了他一眼:


    “你又生不了。”


    “草,给爷滚!哪壶不开提哪壶!”赵满延没好气的瞪了瞎说大实话的穆白一眼:


    “喏,事故现场。你折腾出来的,请问你有何高见?”


    “今天莫凡要回来看莫凕,联系施工队这事儿就交给他吧。他和老陈熟。”穆白道:


    “你不是出去买东西了吗。买了什么?”


    赵满延想了想,到玄关处艰难的从满地冰锥中拔出了一个西瓜。数根冰锥刺入里面,看起来像一个刺猬。赵满延一脸严肃的抓着其中一根冰锥,将西瓜举了起来:


    “我还买了刨冰机,你看这里又有条件。要不咱俩吃个西瓜刨冰等莫凡吧。”


    “……”


    于是等莫凡回来的时候,他抽搐着眼角,看着眼前的两个狗男男吃着西瓜刨冰,坐在被冰冻的沙发上。赵满延还指了指一个比较光滑的位置:


    “给你留的位置,坐吧。”


    在莫凡咬牙切齿的给施工队发了个短信后,拍着桌子,怒不可遏道:


    “你们两个王八蛋给我适可而止一点!做人不要太过分!”


    穆白惭愧道:“对不……”


    “吃刨冰竟然不给老子准备。过分!你们眼中还有我这个兄弟吗?!”


    赵满延:“……”


    穆白:“……不好意思。”


    施工队的工头老陈也不是第一次来莫凡家干这事儿,只是这次的惨烈程度让他也有些瞠目结舌,指着屋子道:


    “凡哥,你们家里进妖魔了?”


    “没有,小事故而已。”狼蹲在沙发上嗑刨冰的莫凡狠狠瞪了穆白一眼,一摆手:


    “全部拆了重建吧,我不介意。”


    老陈揉了揉太阳穴,吩咐火系法师下去着手干活。


    莫凡递过去一支烟,老陈谢过后却找不见打火机。只见莫凡打个响指,一簇白金色火苗从他指尖燃起,轻轻捏了一下烟头后,烟雾便升腾而起。


    老陈舒舒服服的吐了个烟圈,目光灼灼的盯着莫凡指尖的火苗:


    “重明神火?”


    莫凡正给自己拿出一根烟,咧了咧嘴,没有否认:


    “老陈,你来当工头可惜啦。当初凡雪山驻守的好多雇佣兵团都哭着求着让你过去,怎么就不去呢?”


    “早些年流窜的时间太长,也不想再打打杀杀了。再说了,现在当个审判会的无期苦力就够受的啦。”老陈淡淡一笑:


    “还有一个原因是被您打怕了。这重明神火之威我可是领教过的,您这控制力令人望而生畏啊。”


    “嗨呀,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。”


    莫凡满不在乎的挥挥手:“我记得我当初想到用重明神火点烟是因为觉得很酷,可第一次就差点把房子给烧了。后来好不容易控制好了,结果才想起来,我两个老婆都不喜欢我抽烟……在她们面前卖弄这个也没用。”


    “练一练,留个乐子总是好的嘛。”老陈笑眯眯道:


    “令郎近来如何?”


    “还不错吧。今天不知咋了,老打喷嚏。说不定是臭小子太想我了。”莫凡耸耸肩。


    “这样啊……魔法之路可还顺利?”


    “谈不上顺利不顺利。”


    莫凡随手拿过一块碎冰,一滴茶水在空间系的控制下反复砸在冰的表面。循环如此,水珠几乎要快成一线。老陈目不转睛的看着在水滴的作用下,冰面被滴出一个坑洞,最后如同射线一般洞穿了整块冰块。


    “你瞧,”莫凡张开五指,看着那块碎冰在掌心一点点被碾压成齑尘,随风消散:“只要真有这个心,他迟早可以触摸到那个境界——”


    他突然一愣,猛地又抓起一块碎冰,脸色一变:


    “卧槽,这不是那个小畜生的吗?”


    “刚刚都跟你说过一遍发生了什么,你是不是老年痴呆了?”赵满延翻了个白眼,不耐烦道。


    “不对……”一直沉默的穆白突然出声:


    “我一直在想,如果只是冰的话,应该无法储存魔能。那这些魔能……到底又到哪里去了?而且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它才开始出现这种异象?”


    空气突然凝滞。


    莫凡拨通了电话,声音低沉:


    “喂,猴子,你接到臭小子了吗……”


    …………


    一秒前,那个少年抬起了脚,向前一步。


    一秒后,像是海洋被踏破,引发了无数汹涌的浪涛,却又在吞噬了这座屋子的刹那凝固成奇迹的结晶。


    于是,便有璀璨瑰丽的冰晶将原本灰暗的房间装点的富丽堂皇。犹如被无数诗歌传颂过的水晶城堡轻而易举的自传说中跨越到现实。


    男子神色呆滞。


    ——那是他穷极一生也无法达到的高度。


    如果这世上真有与人订立契约就给予力量的魔鬼。那么眼前的这一幕,大概就是魔鬼自银发少年身上所显露出的冰山一角。


    “你……以为这就结束了吗?!”


    男子忌惮的后退一步,像是无路可退的野兽发出了恼怒的咆哮。莫凕凝视着对方链接的星轨,光芒的轨迹在他的眼瞳中如此缓慢,像是要为他贴心的演示该如何施展魔法。


    在男子的星子即将全部就位的那一秒,莫凕抬起了手指——


    伴随着骤然凄厉的尖锐惨叫,一根冰锥贯穿了男子的左肩,几乎要撕裂他的整条胳膊。他被死死钉在了墙壁上,寒冰的寒气和撕心裂肺的剧痛侵袭身体。


    男人惊恐万状的看着银发少年,姗姗来迟的恐惧使得他几近下跪。


    如果不是那根冰锥,估计他真的就要跌坐在地。


    “这是什么?”


    莫凕深深的吐息着,新奇的看着自己的手掌。那般白皙,带着血液和尘土。让他有些陌生。角落里,那名带他前往此处的男同学坐在角落,注意到莫凕的目光,便忍不住瑟瑟发抖,泪如泉涌:


    “莫……莫凕……不,班长……对不起,真的对不起。我是被逼的,我是被逼的……”


    他的声音断了。只因有一只手温柔的放在了肩头,将他扶了起来。莫凕俯视着对方不断扩大的瞳孔,在其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。那条脱臼的胳膊垂落在身旁,他歪歪头,疑惑的呢喃:


    “你,为什么在发抖呢?”


    莫凕感受到那具躯体颤抖的更加激烈。


    他回过头,看了看这个与世隔绝的寒冰堡垒,又看看被钉在墙上的男子,像是明白了什么,无奈的笑笑,不再去看仍旧恐惧到恨不得永远消失在他视线中的男同学,指了指门口:


    “快走吧。”他叹了口气,后退了两步,礼貌的颔首,可神情冷峻:


    “我想和你表哥谈谈……一些私人问题。”


    男同学如蒙大赦,拔腿飞奔。莫凕松了口气,活动了一下脖子,带着筋骨活络时的咔吧响声,微笑着看向了脸色苍白的男子。


    他踩踏着寒冰,一步步逼近。


    仅仅因为他的存在,所有的魔能就忍不住欢呼雀跃。


    仅仅需要抬起手指,就可以令这世上一切极寒之地黯然失色。


    如同自凛冬的漫漫长夜中苏醒的魔鬼。莫凕仰视着比自己高的男子,肃然轻语:


    “你,上过大学吗?”


    沉默。


    只有沉默。


    男子呆住了,像是没听明白少年的问题。可是肩部的剧痛提醒他不能拒绝回答。于是男子吞了口唾沫,结结巴巴道:


    “没……没有……小同学,你听我说,这都是误会。都是误会……其实——”


    “没上过大学还敢来做社会盲流?”莫凕打断他的回答,冷笑一声:


    “你难道不知道知识改变命运吗?”


    “是是是……我知道!知识改变命运……”男子挤出了难看的笑容。莫凕像是很满意这个答案一般,冲着他点了点头:


    “说的没错。所以,接下来,你要努力用知识改变你的命运。”银发的少年勾起嘴角,张开双臂,沙哑的低语:


    “You don't know me,but I know you.I want to play a game.”


    于是,男子被瞬间打落深渊。


    在这分外熟悉的台词中,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带着白色面具的神经病,让他跟他玩一个一点也不好笑的死亡游戏。


    男子吞了口唾沫,赔着笑脸:


    “这是……什么意思?”


    “字面意思啊,我想和你玩个游戏。”莫凕一本正经道:


    “一分钟。如果你猜不出我接下来哼的是曲子的作者是谁……嗯,你的下场是什么,我也不知道。”


    莫凕顿了顿,嘴角的笑意倏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:


    “倒计时,开始。”


    “不……等、等等!等一下!!!”


    男子声音扭曲的嘶喊,可莫凕已经打开了手机的计时器。当着男子的面,哼唱着不知名的古典音乐的旋律,弯下腰,在满地的残渣中开始寻找。只见他拿起了一根在先前的扭打中几乎被折断的椅子腿,在半空挥舞几下,又摇摇头,丢在了一旁。


    像是要打爆什么人的脑壳。


    “贝多芬!……是贝多芬对不对?……巴赫……莫扎特!这一定是莫扎特的曲子!!!”


    男子扯着嗓子尖叫,胡乱报着自己知道的为数不多的音乐家。他身体拼命的前倾,可是臂膀几乎被撕裂的剧痛又让他不敢轻举妄动。


    秒针滴滴答答的声音并未停下。


    莫凕仍旧在不紧不慢的翻找着,像是在菜市场买菜,找一家能让他称心如意的摊位。


    从碎裂的椅子到撬棍,从冰锥到他在角落里找到的空啤酒瓶。可每一次都是拿起了,他端详许久,却又摇摇头,轻轻放下。


    “啊,找到了。”


    终于,在少年感慨的声音中,他拿起一样东西,在手上掂了掂。男子瞪大了眼,几乎是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,冲着还在十步之外的莫凕放声咆哮:


    “是……是舒伯特!!!”


    莫凕的动作停滞,挑挑眉,似是赞许的点点头:


    “嗯,被你蒙对了。虽然猜的过程很曲折,但至少结果是好的。”


    紧接着,在男子暗自庆幸的神色中,他不紧不慢的抛出了第二个问题:


    “那么,这是哪首曲子呢?”


    男子脸色一僵。冥冥之中,最后一根稻草轻飘飘的落下,压垮了那匹垂死的骆驼。男子暴怒的吼叫:


    “你这个贱人!你之前不是这么说——”


    “啊,是没有。但是这只是一个游戏。我只不过是逗你玩儿的。”莫凕冷漠的看着他。


    像是看着一个傻逼。


    “要说为什么,可能就是因为你毁了我最喜欢的照片。”莫凕想了想,严肃的回答:


    “让我,相当相当生气。”


    将猎物逼入了彻底的绝望后,银发的恶魔嘴角似是带着一丝狰狞的笑意,眼神温柔的看着他:


    “不要害怕,一下就好了。”


    “你要是害怕的话,我就给你接着唱刚才的歌。”


    少年拎起了手中不知名的凶器,哼唱起来:


    “Wer reitet so sp?t durch Nacht und Wind? ”


    “Es ist der Vater mit seinem Kind.”


    “Er hat den Knaben wohl in dem Arm, Er fasst ihn sicher, er h?lt ihn warm.……”


    在黑夜和风中奔驰,那位父亲带着他的孩子。


    他把孩子抱在他的怀里,把他搂紧,让他温暖起来。


    于是, 在歌声之中,魔王降临了。


    带着狡诈和甜言蜜语的哄骗,要从父亲的手中夺走他的爱子。可那魔王的歌声却是肃冷的,如同兵刃出鞘,撕裂黎明的曙光。


    歌声,在逐渐迸发的喑哑大笑声里渐渐的走了调,于高潮之处戛然而止。


    莫凕高高举起手中那一本覆盖着厚厚一层寒冰的字典,棱角锋锐,骇人的冰锥层叠覆盖。让他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:


    “啊,正所谓知识改变命运。不是吗?”


    “你……你完了!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?!审判不会放过你的……不会!!!”


    男子已经几乎疯癫,不断爆发恶毒的咒骂。可是,当少年就站在眼前,看见他漠然的眼瞳,他却突然觉得喉咙里被塞进一块冰。什么也说不出。


    只能发出人类最大的本能,被恐惧所支配的尖叫。


    在那堪称凶器的字典将男子的脑袋像砸烂瓜果那样砸得稀碎之前,他就已经昏死过去。而一只手,也抓住了莫凕的手腕,及时制止了他。


    莫凕扭头,看见了一名身着军装的男子,身上的披风像是还带着远方风沙的气味。紧接着,诧异和压抑着怒火的质问传来:


    “莫凕,你在干什么?!”


    莫凕却惊喜的看着男子,松开了手中的词典:


    “猴子叔叔,你来接我回家了?啊,我这是在……”


    莫凕突然一愣。


    对啊。


    我这是在做什么?


    今天不是要期中考试吗?


    下一秒,张小侯悍然向前一步,弹指。


    压缩的风暴炸裂,带起如雷的咆啸。莫凕被狠狠掀起,砸在一边的墙壁上,眼前一黑,昏死过去。又被张小侯接住。


    “……怎么样,没出人命吧?”


    黑发少年从门口畏畏缩缩的探头探脑,又虚弱的呕出一口血,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

    不知是被屋内的情形吓得还是真的脱力了


    “哎……现在的年轻人真是,动不动就这么要死要活的。”张小候瞥了眼叶南眠,摇摇头,嘀嘀咕咕的拨通了医院的电话:


    “我们高中那时候啊,哪像你们这些小年轻这么会整活。”


    张小侯看了看怀中昏迷的银发少年,又想起了他老爹,目光开始心虚的游移。


    嗯,顶多也就是他凡哥有什么事情,会心平气和的把对方打死而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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